多元文化教育外一章
·沈文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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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美国是一个由多元文化组成的国家。一直以来,围绕“大熔炉”和“色拉碗”这两个基本理念,高层政府没少打政治仗。这里我且不理会这些大道理,只把自己作为少数民族的一员在这个多元文化社会中的经历略数一二,博君一璨。
之一
我的俩个孩子刚到美国时正值十一、二岁的年龄,英语会话只能应付诸如“你好”,“再见”,“很高兴见到你”这样的场合。当时我每天下午在资料室打工,孩子放学后到资料室来翻翻期刊,等我一起回家。资料室的负责人是一个美国老头,待人和蔼可亲,自己没有孩子,见到这两个中国孩子真是喜欢得不得了,每次都要拉着他们问长问短,无奈此类“对话”往往是有问无答。儿子调皮些,不管老先生说什么,一概回答“Yes”,“Ok”,“Good”(他的逻辑是老先生是好人,不会说坏话。)女儿就只好微笑外交了。老先生一定也意识到他们的交流障碍,但还是每次见到他们必试着交谈。一日,他满脸春风地把我儿子叫去,气闲神定地开始了“对话”,只见他放慢了语速,提高了音量,抑扬顿挫、一字一句地说着,说几个词看一下我儿子,觉得这下他应该懂了。可怜儿子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回头找我求救。我原本的想法是一来不忍拂老先生的一片好意,二来也许能逼出孩子的一些语言应对能力。但几番下来,孩子们的语言能力并没有因此而长进,他们的自尊心却受到了挫折。我护犊之心顿起,决定结束这种局面。
第二天一早我即去资料室拜访这位头头。正在考虑措辞,忽然间想起老祖宗“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的教诲,顿时有了主意。是日阳光明媚,风和日丽,我看着他,用中文一字一顿地说,“外面天气这么好,我们去喝杯咖啡好吗?”见没反应,又说,“我知道隔一个街口有一家咖啡店的法国香草咖啡很正宗。今天我请客。”看他还是一脸茫然,我又煞有介事地提高了声音重复一遍,还伴随着手势,一面却又忍俊不禁。老先生终于意识到我在玩什么把戏了,哈哈大笑了起来,连说,“I got the message.”这顿咖啡喝得很是开心,我不失时机地说,“两个孩子都很喜欢你,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会赶上的。”
注:想起了一个故事。朋友的婆婆从上海来美国探亲。周末带她去农夫市场。老太太看中了一堆橙子,但嫌一元三个太贵,欲还价为一元四个。于是她操起了上海腔的普通话,提高声音,一字一顿地讨价还价了起来。当意识到小贩根本听不懂她在讲什么时,老太太大为感叹,说美国人真笨,我这么耐心地跟他讲,他还是不懂。
看来多元文化教育还真是需要普及。
之二
下面这个故事我只能用“苦笑”来形容了。一天下午三点钟左右,我匆匆从教学大楼赶回家去取当晚上课要用的材料。路经一所小学,由于正是放学时间,黄灯一闪一闪,警告车辆减速行驶。大概是思想开了小差,我竟忽视了警示灯。还没等我醒悟过来,我已经被一位校门口当值的大妈拦了下来。我满腹歉意,正欲承认错误,只见那位大妈一手叉腰,一手示意我把车窗摇下。没来得及等我伸出半个头,她就气急败坏地教训开了,“你就是不识英文,总应该看得懂路标。你知不知道我可以没收你的驾照,还可以罚你的款”等等。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给人如此当众抢白过,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咽下了“对不起”,做了一个深呼吸,调整一下情绪,目光直视这位大妈,慢条斯理地用英文说,“你既然那么确信我不懂英文,为什么会觉得我能听得懂你这一大篇教训呢”?她一脸茫然,后来总算回过神来,把手一挥,放我通行。
事后我作了调查,学校门口维持交通的crossing guards主要责任是保护学生安全,并没有没收驾照或罚款的权力。我的学生告诉我那位大妈平时口碑不佳,喜欢摆出一副“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架势。看来我是撞在枪口上了。不知为什么,那位美国大妈让我联想起当年大学里的几个工宣队师傅,大字不识几个,却热衷于对知识分子发号施令。撇开政治环境不讲,他们都是由无知导向盲目优越感,进而夜郎自大,最终大多落到可笑可怜可悲的境地。
看来多元文化教育应该首先扎根于基础教育的土壤中。
之三
再讲一个义愤填膺的故事。我家住在一个较小的社区。一共只有十来户人家,每家都只有一或二个中老年人口。虽然草坪面积很小,但由于缺乏劳力,大多数人家都雇人割草并负责有关园艺工作。邻里间互相介绍,结果几家人雇佣了同一家公司。大概是因为兼顾社区的瞻观和割草人的方便的原因,几家人家一般都在同一天割草,工作日那天阵势颇为壮观,满载各式工具的大车,老板加上六、七个工人,总要工作半天。我家是极少数的自力更生户。老板上门兜了好几回生意,可我那也是教书匠的丈夫一则认为园艺是调剂脑力劳动的好办法,二则他宁可把雇人的钱用来买各样工具,享受其中的乐趣和成就感。老板眉眼之间对我们的“不合作”颇不以为然,但我们仍我行我素。
话说那天我刚要出门,打开车库门,发现他们的大车挡了我的道。找到了老板,请他把车移一下。他嘴上说好,却并不移动尊驾,再叫,依然“我自巍然不动”。我于是走近了正色与他理论,“你的车停在我的家门口,侵犯了我的权利,妨碍了我的工作,你必须马上把你的大车开走。”谁料他两眼一瞪,脸上青筋暴涨,竟然口出狂言,“这里不是你的家,回你的中国去”。这可是越线了,不反击是不行的了。我定了定神,回家拿来了相机,把他大车的位置,我家周围的环境拍了一系列的照片;又问明了二个在场工人的名字。然后当着他的面,拨通了警察局的电话。他沉不住气了,嘴里嘟嘟囔囔,对一个工人说了些什么,那个工人就去把大车开走了。我对他说,这事未了,我会采取法律措施,你就且等下文吧。
事后我曾想去法院上诉;但一则还从未有过这方面的经验,想起来一定是费时间费精力的事情;再则我的本意只是要教训一下这种人,并找回民族和个人的尊严。还是找人民警察吧。于是我造访了当地警所,陈述了经过,说他这样的觉悟,心态,加上近乎暴力倾向的行为使我觉得安全受到威胁,请求警方保护。我留下了老板和他公司的名字,出示了照片,呈上工人的名字以备警方取人证所用。警方当即保证一定妥善处理,并问我对如何处理有什么想法。我要求一是公开当面道歉,再则希望警方能采取什么措施让他不再重犯,以减少政治文化的环境污染。
三天之后,一位警察登门造访,同来的还有那位老板。警察对我说,XX先生有话要对你说。于是那位老板作了正式的道歉,并保证以后决不再犯。警察说如今后有类似情况发生,叫我再报告。我接受了道歉,谢了警察。从那以后,他们的大车一定停在离我家几十米以外。我倒车时如遇上他们正在干活,必问我是否有足够空间。事情就此了结。
看来多元文化教育有时还需要有国家机器作后盾。
注:后两则故事发生在南方的一个小镇里。此地民风淳朴,人与人之间关系一般很是单纯友好。在我工作居住的十好几年间,上面所述之事倒是世所仅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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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s... luv this th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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