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往事

西游往事 阿骅 儿子今年高中毕业。暑假时，我和他一起去赌城拉斯维加斯游玩。旧地重游，轻车熟路，吃喝玩乐一路顺风。 回程时，我们要经洛杉矶转机，但是原订的航班因故取消并一再延误，我和儿子不得已被困在机场长达十五个小时之久，无聊至极。等机期间，我给在旧金山的朋友老李发了几张赌城之行的照片。没想到， 老李立刻回复，提起当年我和他去赌城穷游的难堪，还特别指出他现在的微信头像就是当年在大峡谷的留影， 而且还是我用傻瓜相机给他照的， 十分珍贵。于是，回想起当年的西游往事, 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1） 那是整整三十二年前的事了，当年我们还是二十几岁的穷留学生。 那年一九九零年的五月中旬，期末考试结束后的当天夜晚， 我和室友小李突然心血来潮，临时决定结伴一起出门远游。小李刚拿到驾照不久，还没有买车，而我也仅有一年的开车经验，有一辆破旧的二手车， 根本跑不了远路。 我们俩都没有自驾远游过， 平时只是开车上学买菜和打工，在当地转悠而已，就连上高速公路都胆战心惊，小心翼翼。那个年代还没有互联网，电子邮件，手机和GPS导航仪，出行去陌生的地方，如果需要寻找路线和方向的话，主要是依靠查地图和问路，一不小心而迷路是常有的事。而且， 我们是穷留学生，靠微薄的奖/助学金为生，手头拮据， 省吃俭用，就连自驾远游也是奢侈享受， 即使出门远行也是精打细算， 轻装便行。 简单的商量后，小李和我决定租车去洛杉矶，拉斯维加斯，和大峡谷，当晚出发，日夜兼程，一周内往返。 按行程计划，我们将于当天晚上出发，从田纳西州西部的孟菲斯市上40号州际高速公路后， 一直向西，轮流开车，日夜兼程， 穿越阿肯色州，俄克拉荷马州， 德克萨斯州，新墨西哥州，亚利桑那州，而 直达加州的洛杉矶， 直线距离大约1800英里，全程马不停蹄要大概30个小时。 在洛杉矶停留一天一夜，看望一位刚刚毕业后在L. A顺利就业的朋友小苏，游迪士尼乐园，逛好莱坞；然后，从洛杉矶走15号州际高速公路直奔内华达州的拉斯维加斯，在L.V 停留一天一夜，见识花花世界，试试运气；之后离开赌城向南开往亚利桑那州方向，途中顺道参观胡弗大坝，欣赏大峡谷的壮丽美景；然后在亚利桑那州40号州际高速公路一直向东，穿越新墨西哥州，德克萨斯州， 俄克拉荷马州， 阿肯色州，进入 田纳西州回到孟菲斯市。 初步估计， 如果往返行程一切顺利，总行程约4000英里，费时七天左右，预算一人500 美元。 于是， 我们立即按计划行动， 简单收拾行装后，便满怀信心和期待地赶赴机场附近的租车处， 那时已是午夜时分。 （2） 可是， 计划赶不上变化，人算不如天算。一次精心策划的自驾游充满变数， 从一开始就险相横生。 这是我们第一次租车出游，没有任何经验，更不知道具体的要求和细节，只要有车就行。 在租车处，连租车合约都没细看，就草率画押签字，交押金换钥匙， 我们很快就顺利地办理好了手续， 租到的竟是一辆全新的红色鲜艳的道奇小轿车。新媳妇坐轿子，穷学生开洋荤， 人生第一次。 我们兴奋不已，得意洋洋地披星戴月驱车上路。在孟菲斯市的环城高速公路上兜了几个圈，才好不容易找到40号州际高速公路的入口处，一路向西飞奔，有点得意忘形。不久后，时而有过往车辆向我们大声按喇叭或者向我们招手致意，有的司机居然向我们扔饮料杯，我们还以为是有人羡慕我们开的新车或者讨厌我们快速超车，好不得意。在快要到阿肯色州的小石头城的时候，一路上车辆稀少，我们正以时速95迈 飞驰。 突然，后面警灯闪烁向我们追赶过来。心想，车速太快被警察盯上，活该倒霉， 只好认罚了。我们急忙按常规操作，减速靠右停在路边， 静候处罚。可是出乎意料，警察查看我的驾照后，压根儿没提超速的事，而是善意地提醒我们，车上的高光灯开着太刺眼，影响他人的驾车安全， 必须立即关掉。 这时候， 我们才恍然大悟，原来离开租车点的时侯我们车的高光灯就一直开着，难怪一路有人向我们又是按喇叭又是扔垃圾，所幸人车毫毛未伤。还好检察手下留情，放了我们一马。我们洋洋得意，一路上继续高速行驶，即使在狂风暴雨中或者漆黑的深夜里，高光灯再也没有打开过。 在得意忘形之中， 离开小石头城后， 我们竟然阴差阳错地从I-40号公路换到了向西南方向通往得克萨斯州达拉斯市的 I-20号高速公路，等我们意识到路线方向错误的时候， 都已经到了达拉斯。我们当机立断，将错就错，继续前行， 还自我安慰，这样的行程改变使我们有机会走遍美国，何乐而不为呢？我们立马停车，查看美国公路交通地图册，研究了下一步的行车路线后便决定一错到底。我们计划从达拉斯上I-20高速公路往西南方向开，接I-10号州际高速公路向西， 靠美国和墨西哥边境，经新墨西哥到亚利桑那州， 换I-8 号州际高速公路向西，直达加州的圣地亚哥市， 然后走I-5号高速公路北上去洛杉矶与朋友会面。 这可是对原计划的路线方向之彻底背叛！ 一路上， 我们还是轮流开车，马不停蹄日夜兼程。除非需要加油并顺便上厕所和买吃喝充饥时，我们才不得已在路边的加油站短暂停留休整。为了省钱，我们都只是在加油站买点热狗，三明治， 土豆片，和可乐聊以充饥。由于疲劳和饥饿，我的肚子开始造反，经常不得已要找加油站上入厕清空。有时实在内急，根本就来不及找下一个加油站，为节省时间及时解决，我们就率性在高速公路边停下方便。 （3） 天有不测之风云。 不久后，意想不到的事又发生了。车子抛锚趴窝！ 深夜里，狂风暴雨，我们在得克萨斯州境内的I-10号州际高速公路上向西奔驰。可是车速突然慢慢地降了下来，猛踩油门也不无济于事。恐怕车子出了毛病，我们急忙换道将车子靠右，慢慢在路边停了下来。因为天上下着瓢泼大雨，周围一片漆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们只能焦急地呆坐在车内。而且我们俩对汽车故障维修一窍不通， 只得干着急。心想租的是新车，一路上也没发生事故，车子不应该有大问题， 也许是连轴转产生疲劳，稍事歇息冷却就行。过了一回儿， 抱着侥幸的心理，我们试着启动后继续赶路，可车子发动后，缓缓前行几步后又趴下窝来，纹丝不动。不得已，我们开始设想各种可能和应对方案，抱最好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实在是疲劳和饥饿难耐， 我们决定就地休整，将就着呆在车里咪咪眼打个盹，等天亮雨停后再想办法。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 雨停了，天也蒙蒙亮了。 我们睡眼惺忪地将车前盖支起和后备箱打开，然后站在车外路边，不停地向路过的车辆招手求助。 终于， 一辆皮卡车缓缓地在我们车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一个牛仔打扮的壮硕男子向我们走来，我们像见到救星一样跑步迎了上去。 他自称比尔，正巧路过， 看能否帮忙。 听明白了我们的意思后，他在前车盖下查看了一下，然后发动车子引擎，车子缓缓前行几步后就一动不动。然后， 他平静地告诉我们，车子的油箱可能空了，需要加油。可我们看到车的油表明明显示还有半箱油，有点不敢相信， 再仔细一想，上一次加油以后一直跑了三，四个小时没停，难道是新车的油表坏了不成？我俩是汽车门外汉，对比尔的说法半信半疑。比尔并主动提议带我们去下一个出口的加油站买汽油。但我俩心里没底，不知比尔是好人还是骗子。 没有其他办法，我便自告奋勇跟着比尔去， 让小李留在原地等候， 内心却不知这一去是福是祸。 原来， 比尔还真是个助人为乐的好牛仔。他带我到下一个加油站后，指点我买了一个汽油桶灌满汽油后，又主动带我回到趴窝的车子。 我们将一满桶汽油灌入汽车油箱后试车，果然，一切OK，而车上的油表仍然没有移动， 一定是坏了。我俩高兴得手舞足蹈，与比尔击掌庆祝。我掏出手头仅有的$10钞票给了比尔，聊表谢意。终于又可以上路了！ 于是， 我们与比尔握手致谢道别， 比尔友好地目送着我们开车上路一溜烟向西飞驰而去。牛仔比尔就是美国的活雷锋！ （4） 我们一路高歌猛进，直奔加州圣地亚哥。知道车子的油表不灵后，为了避免汽车重演缺油趴窝的事故，我们就一路上小心翼翼地估算和记录着每一次的加油量和行驶距离。马不停蹄，风雨兼程，我们一路平安，到达圣地亚哥市区。正午时段，我俩已经筋疲力尽，饥肠咕噜，便随意地 找到一个高速公路出口下去找个快餐店方便充饥。运气真好！就在下高速公路后离出口处不远，有一家湘园中餐馆，我们喜出望外，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只一会儿功夫，我俩像流浪汉饿死鬼一样，狼吞虎咽， 将两盘菜三碗饭吃得一干二净，还意犹未尽。这可是我俩离开田纳西行程二千里以来， 第一次在餐馆堂食而且是美味可口道地的中餐。饱餐一屯后，啧着舌，擦着嘴，摸一摸饱胀的肚皮，我俩回到I-5号高速公路调头向北。 洛杉矶， 我们来啦！ 洛杉矶是个大都会，车流不息，公路纵横交错，交通复杂。刚从田纳西的小城而来而且是驾车新手， 我俩像老太太进大观园，一下子心慌意乱找不到北。我们小心翼翼的按图索骥，寻找通往朋友小苏家的路线。小李看路我开车， 分工负责。 突然，找见的高速公路出口就在前面不远处，我赶紧加速换道超车， 见缝插针地快速地向出口道冲刺。眼看就要撞上前面的车，我猛踩刹车。所幸我眼疾手快，可能的火烈追尾奇迹般地变成了若即若离温柔的一吻，及时避免了一场严重的追尾车祸。真是上天有眼，化险为夷，转危为安，我们的命大！ 心有余悸，我缓缓地将车开到路口停在路边，大口地猛喝可乐给自己压压惊醒醒神。回过神后，我们又拿出地图，小心翼翼地按图索骥去找朋友的家。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我们终于平安地与朋友小苏相聚。 小苏尽地主之意， 热情款待，为我和小李接风洗尘，减乏压惊。 我们举杯同饮，把酒言欢， 痛快淋漓。酒足饭饱后，我们昏昏入睡。就地当铺，倒头即眠， 鼾声如雷。这可是历经四夜三天的长途跋涉之后，我们真正平躺卧睡的第一夜！次日晨起，我们精神抖擞。朋友小苏执意既当司机又兼导游，带着我和小李游迪斯尼乐园，登L.A.天文台，逛好莱坞星光大道，使我们高效地完成了洛杉矶精华一日游。L.A.之游， 不虚此行！ （5） 我们依依不舍地告别朋友小苏后，便从洛杉矶上I-15 号高速公路向东开往下一个目的地--赌城拉斯维加斯。有了在L.A.的停留休整，我们恢复元气，一路上精神抖擞，穿崇山越峻岭，过峡谷跨荒漠。 不久后，夜幕低垂，荒山野岭环绕，在辽阔的沙漠天际线，一片灯火通明闪烁，宛如海市蜃楼,向往已久的花花世界就在眼前。就像是海员在茫茫大海中漂泊夜航时见到了岸边闪耀的灯塔，我们兴奋地朝着灯火方向开去， 一溜烟进入了拉斯维加斯市区， 然后随车流在拉斯维加斯大道缓缓而行。大道两旁游人如织，川流不息，酒店赌馆豪气霸道，金碧辉煌。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罪恶之都，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由于囊中羞涩，我们开出离闹市区稍远点的赌城偏僻地带， 找到一间廉价汽车旅馆下榻。禁不住诱惑，顾不得疲劳，我们三步并着两步走，连忙赶回拉斯维加斯大道，进入一家豪华气派的酒店，里面一片繁华喧闹，人来人往，老虎机一片连一片，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扑克牌桌比比皆是，赌客满座。我们被眼前的奢侈豪华和纸醉金迷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既来之，则安之。 经过一番绕场的视察观摩，我们发现老虎机操作简单，费用低廉，是赌场新手的最佳入门工具， 并当即决定小赌怡情， 一试身手。果然运气不错，仅仅几枚硬币之后，我的那台老虎机便哗啦啦，叮叮当当吐出一堆硬币，那声响真是悦耳动听，刺激过瘾。我急忙一把一把地掏出那成堆的硬币，仔细一数竟有二十元之多，令我兴奋不已。接着又试了几手，好运不再， 塞入的硬币都进了无底洞， 而我也已经饥肠咕噜，于是， 我决定见好就收。 然后， 我用赢的十二美元在酒店大厅的自助餐厅敞开肚皮，暴食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好不得意。可是朋友小李手气不行，只输不赢，有点儿不服气，不得已适可而止。 还是禁不住诱惑，我们又去到一家脱衣舞厅， 想见识见识。可那时候， 小李和我手头一共只有大约五十美元，但还是咬着牙硬着头皮， 买票入场。脱衣舞惊艳刺激，火辣迷人，让我们大开眼界，看得目瞪口呆，直呼过瘾。但我们穷得叮当响，两人只能共喝一瓶啤酒分享几块土豆片，连赏脱衣舞娘的小费都没有， 更别提花钱买个贴身的桌子舞。既不赏小费也不消费，俩位穷光蛋在午夜时分被保安员委婉地请出了灯红酒绿的舞厅。饱了眼福过干瘾，也算不虚此行。罪恶之都名不虚传！ （6） 次日午后，我们意犹未尽地离开赌城， 按计划向亚利桑那州挺进。我们一路风尘仆仆，走走停停，走马观花。 到胡弗大坝点卯，敬佩其工程之巨大宏伟； 穿越印第安人保留地， 感慨美国历史之残酷无情； 打卡大峡谷，惊叹其景色之壮美。 在亚利桑那州上I-40州际高速公路后， 我们一路向东，高歌猛进， 经新墨西哥，俄克拉荷马州， 阿肯色州，最后进入田纳西州，终于平安回到出发的原点--孟菲斯市。 胜利凯旋！ 历时六，七天，跨越七，八州， 行程7000里，一路有惊险，往返皆平安。 但是，在租车行办理还车手续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又一次发生了。 原来，在当时租车的时候，我们连租车合同的内容和具体条款都没仔细审阅就草率签约， 以为我们的租车是按使用天数收费， 每天限制驾驶里程100 英里，七天七百里以内， 一共约三百美元， 超出里程额外收费， 越多越贵。当回头来再反复审阅所签的合同条款，我们才惊讶地发现，所租的车并不是按使用天数收费，没有每天的里程限制，而是按实际所驾驶的里程收费，那么， 还车的时候，我们应该缴纳 总共约一千四百元。 那可是我俩当时所有的全部现金积蓄啊！ 我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如晴天霹雳把我俩惊得呆若木鸡，语无伦次。这可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算和经济能力，对一个穷留学生来讲是一笔天文数字。 就连租车行的服务员也大惊失色，以为计算有误， 便一再询问反复核对。但所签合同白纸黑字，所驾驶里程准确无误，一切得照章办事。小李和我软缠硬磨试图狡辩，以不懂英语而被误导上当受骗，所租之车有油表故障导致不便和损失等为理由，但是租车行服务员不为所动。我们的诚意道歉和恳求终于获得租车行的同情和谅解。最后，我们达成协议同意缴纳总共一千二百美元。自认倒霉，破财消灾。 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咬牙切齿交完租车金后，迫于生计，小李和我在中餐馆打起黑工。 三十年河东， 三十年河西。如今已是互联网时代，信息发达， 出行便利， 手机不离手，跟着GPS走。当年的小伙伴已从码农变身硅谷高管，事业有成，腰缠万贯，我也从穷学生混成教书匠，桃李满天下。但西游传奇是我们永恒的话题。 我们相约退休之后，一起携家带口， 重走西行路， 故地重游，忆苦思甜, 鉴往思来。期待中！ 走遍千山万水， 阅尽人世沧桑， 愿友情永存。 （此为文学创作，虚实结合， 艺术加工，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切忌对号入座）